大碗喝酒的情景,有些唏嘘,不觉间转到了后坡。四周安静下来,他抬头看去,不远处就是公主的大帐。
贺迢心里一惊,连忙往回走。走了几步又停下,心里打定了主意,复又折返回去。
黄昏沉晖中,迎面来了一人,影影绰绰走近了,却是留霜。
留霜十分惊讶,“世子。”她站定行礼,瞧了左右无人方道,“奴婢奉公主之命,请世子过去一叙。未料在此偶遇,真是凑巧。”
朝夕并未在帐中。
留霜带着贺迢,绕至大帐后方的溪水边,此处背靠绝地丘陵,少有侍卫把守,“世子沿着溪水往前走,便可见到公主。”
留霜说罢,悄然退去。
天边晚霞散去,一弯弦月挂在云端。这时节秋意渐浓,夜风萧瑟,溪水潺潺。贺迢行了几步,望见一个身影,静静立在前路。
两年不见,她长高了许多,一如既往狐裘锦帽,鹤氅曳地。虽看不清面容,他仍能想象她的神色。
贺迢并未立即上前,就在原地驻足。望了片刻,方出声唤道,“公主。”
朝夕回头见他,敛袖颔首,算是一礼。
贺迢一揖还礼,走上前去,“召唤微臣,有何事。”
他从崇州归来,在兵部有了官职,亦是她的臣了。
朝夕双手交握于袖中,飞快地瞧了他一眼,踌躇片刻,还是低低开口,“世子可否,不要向父皇请婚。”
贺迢未料她如此要求,目光在她眉目间转了一圈,末了一笑,“公主这个要求,未免有些过分。”
朝夕一怔。她的印象中,贺迢还是个爱写情诗的憨厚少年,她说什么都会应,她有所得罪,他也从不计较。如今才发觉,他低头瞧她的时候,已没有了以往那份敬畏小心,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压迫感。
毕竟在战场上浸了两年,是杀过人、见过血的,她怅然想着,予光不同了,贺迢又岂会一成不变。
“公主许听说过,我们贺氏当年跟着祖皇帝开国,百年来位列三公,与皇室世代联姻,世子必娶公主,长女必入宫为后为妃。然而到了臣父一辈,这联系便断了。臣的父亲没与皇室联姻,已是百年难遇,臣身上寄着整个氏族的希望,卯足了劲都要找补回来,公主却让臣放弃。”
朝夕收回了心思。他既看重这桩婚事的利弊,那么她也不谈旁的,正色道,“与皇室联姻,确实是公侯世家长盛不衰的重要手段。可世子已有军功在身,与那些无功袭爵、坐吃山空的闲人不同,世子日后在朝中自有一番宏图,何必囿于裙带。”
“如公主所说,臣既有军功在身,又袭大晋一等公爵位,加之日后的宏图青云,”贺迢眉峰微抬,“敢问哪一点配不上公主?”
天色晦暗,他的目光却似凝聚了月色,咄咄迫人。朝夕语塞,讲不出道理,情急之下反问,“大晋那么多公主,你为何偏偏就要选我?”
“因为臣喜欢公主。”贺迢坦承。
朝夕虽早就知道,仍震惊于他的直白,不由溃退了半步,脸上腾地火烧。
幸而天色暗淡,他看不清楚。
“我不会嫁你的。”她扬起下巴。他既如此皮厚,她也就有话直说,不输声势。
“也好。”贺迢点头。
朝夕不料他这么痛快就答应,犹如儿戏。
“只要公主答臣一个问题。”贺迢盯着她,“公主想要嫁谁。”
“我……”朝夕的心砰砰跳动起来,连带她的声音都跟着颤抖,她忙稳住气息,清了清喉咙,“与你何干。”
“举国上下,无人比我更有资格。我待你的心意,想你也懂得。”他走近了,“明日便是围猎最后一日,你有没有想过,就算不是我,亦有旁人。”
她没有再退,低头默然半晌,方叹了口气,“毕竟你与旁人不同。”
贺迢胸口仿佛被什么击中,软软地塌陷下去,尘埃中泛起苦楚。
在她眼里,他是与旁人不同的,所以才要相约至此,亲自劝他退出求婚。
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,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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